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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省部符投判府相公宝祐六年二月 南宋 · 释了传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九二、民国《江苏通志稿》金石一六
吴县长山乡十九都光福铜像观音贤者教寺知事僧了传
右符,本寺系大士道场,台府祈祷雨旸,连年感应,有如影响。
绍定四年内,准省部符下本府,證临安府上天竺教寺、绍兴府通教寺例,一体蠲免差役科敷,及给部据,付本寺照应遵守。
不谓县吏欺凌,住持更易不常,时复辄差敷诈扰。
常住才不满意,擒捉僧行,生事苦害,谋意变乱省部约束。
僧人守分,不敢陈乞追究,以致为害不已。
今录白部据,连状告投大使判府节制提领大观文相公,伏乞钧判执状付本寺,备部据立石,永为照验,庶免被所属不时差敷搔扰。
伏候钧旨。
宝祐六年二月日,知事僧了传状。
谢御书额表宝祐元年 南宋 · 戴登云
 出处:全宋文卷八○九二、《越中金石记》卷六、《两浙金石志》卷一二
登云言:今月二十一日,承入内内侍省东头供奉官干办御药院、检察宫陵蒋安礼帖子,传奉圣旨,宣谕绍兴府守臣陈显伯等,为奏乞绍兴府府学御书扁额,伏蒙睿慈赐府学二大字,臣敬率诸生望阙谢恩祗受讫者。
千岩竞秀,伟毓圣之名邦;
肆笔成书,揭昭天之华扁。
鼎新儒馆,壮丽帝乡
登云惶惧惶惧、顿首顿首。
伏念臣奋自舍闱,叨膺庭策。
职专分教,粗知臣必尽忠;
心恐获愆,讵敢食而怠事!
爰睹宫墙之隳废,亟资藩牧以兴修。
素王之宅再成,青佩之居仍葺。
创棂星以尊庙貌,依水以缭屏垣。
秋毫不费于学储,生财何道;
月俸薄捐于己帑,得助者多。
稍恢昔日之规模,辄正穹霄之奎璧。
帅臣敷奏,上彻宸衷,中使传宣,耸闻天下。
瞻企□勤于北阙,欢迎争出于西郊。
󲦤绅韦布之奔趋,交相动色;
文物乐之盛美,莫不称情。
眷笃九重,恩同四学
兹盖伏遇皇帝陛下道探羲画,治焕尧文
时敏缉熙,令德弥彰于珠纬;
日怡清燕,丕猷浸溢于瑶编。
侈宠渥于诸冯,锡标题于泮序。
龟图现瑞,虹渚增辉。
八法端严,如侍冕旒之仪表;
三熏捧拜,恍惊金玉之焜煌。
感荷君恩,作成士类。
臣敢不恪遵追琢,允极钦崇?
倬然云汉之章,光明下济;
溥矣渊泉之泽,风化旁行。
臣无任感天圣激切屏营之至。
谨率职事生员奉表称谢,附丽帅臣谢表以闻。
登云惶惧惶惧、顿首顿首,谨言
宝祐元年十一月日,迪功郎、特差充绍兴府府学教授戴登云上表。
贡进士学正臣丁应龙,乡贡进士学录刘瑞龙,免解进士、直学钱大有,乡贡进士直学臣相岘,免解进士、纠弹臣王尚忠,免解进士、司计臣张□□,免解进士、司书臣全朴。
李源臣、丁元刻。
宋 · 朱裔
 押删韵
会入天台里,看予度金山金山
按:《舆地纪胜》卷一二《两浙东路·台州
绍兴乡人语 元 · 无名氏
欲学孝妇,当学俞母。
函史:绍兴俞新之妻闻人氏,夫殁譬不贰事。姑病风失明,闻人手涤溷秽,时时舐其目,目为复明。姑卒,与子亲负土葬之。乡人为之语云云。
宋带御器械张公圹刻宝祐元年十一月 南宋 · 张来孙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三二、《两浙金石志》卷一三、《古志石华》卷三○
先君讳埙,字伯和,世居会稽萧山
大父由舍选登科,仕庐陵蕲春教官,讳炳□□先君立朝,赠承议郎
先君即次子也。
其上讳宗颜,则先君之祖;
讳世明,则先君之曾祖,以叔祖师旦累赠奉直大夫
先君生于淳熙甲辰十二月二十二日
先妣长兴县,为荣文恭王之妹。
圣天子录用南阳亲族,授先君承信郎
绍定六年,从铨曹注宁国府监税
端平二年五月,召除閤门看班祗候,住□转承节郎
嘉熙三年二月丐外,特添差扬州兵马钤辖,仍釐务,带行閤门祗候
淳祐元年九月,差两浙东路兵马钤辖衢州驻劄,带閤职如故。
二年,转保义郎
六年四月,差两浙西路马步军副总管临安府驻劄,待次。
十一月,诏入为带御器械干办皇城司
七年十二月,转成忠。
八年三月,转忠翊。
十二月,带御因任。
十年十月,转忠训。
十一年十二月,以皇城亲从升诸班直,沿赏超转修武
十二年八月,属疾,乞挂衣冠,上不允,转训武,主管佑神观。
疏再上,转武翼郎致仕。
甲戌,终于寝,得年六十有九。
子男三人:来孙,忠翊、新添差淮南东路兵马钤辖扬州驻劄,仍釐务,兼制置大使司计议官
称孙,武经郎,特带行右卫将军,新差知澧州军州事、节制屯戍军马;
寄孙,早世。
女二人:长适进士焕,次适进士余振孙。
孙男三人:圣保、宁老、棋老。
孙女四人。
先妣先二十年卒,葬于邑之夏孝乡越王山之原。
□以癸丑岁十一月甲申,举先君柩合窆焉。
先君性恬退,虽游科场,不以得失介意。
既登仕途,宦情亦薄。
三衢得替还,即所居之北里许辟圃凿池,依林麓筑堂,题篇日静山,徜徉其间,因以自号,若将老焉。
及簉班联,朝谒之暇,多放怀西湖,觞咏自适。
生平接物以和,赒人急义,乡党宗族,咸得其心。
尝曰:「吾叨恩逾厚,唯早归休为幸耳」。
至若周旋朱华,属橐宸陛,雍容不失尺度,三衢恪共乃职,奔走遍诸郡,按阅营垒戎器,靡惮其劳,则官业固不苟也。
来孙等罪逆不孝,早失所恃,先君相依为命,一旦永诀终天,肝胆摧裂,虽得册府名流,表于墓道,蓼莪罔极,情不能已。
衔哀又纪大略,以纳诸圹。
孤哀子来孙、称孙识。
从事郎、资善堂检阅刘仰祖填讳。
人日采芳亭对雪即席呈曹长王德履(亭在验封司) 明 · 唐伯元
七言律诗 押麻韵
亭外毵毵老树斜,粉墙飞过树全遮。
天涯剪䌽人为日,署里含香玉作花。
同舍岁深寒自恋,试春衣在酒堪赊。
相将退食无多暇,何事山阴访戴家。
宋 · 章望之
 押虞韵
是水为佳境,中城枕碧湖。
楼台万室近,物象几州无(《舆地纪胜》卷一一《两浙东路·庆元府》)
乞令诸路将上供钱物起发送纳行在奏绍兴二年三月 宋 · 李弥大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一、《宋会要辑稿》食货三五之三三(第六册第五四二四页)
今来道路并无梗阻,其诸路州军上供钱帛斛㪷自合遵依上供条限,尽数起发,前来行在送纳。
望严赐指挥路漕臣,诏两浙东西、江南东西路各就委逐路刬刷折帛钱官拘催;
福建路荆湖南北路广南东西路,并仰逐路漕臣照会户部已行事理,训诫州县,将合起发物各依条限起发。
今来系充赡军支用,务在悉心拘催,毋令蹈袭前弊,令户部不拘催促施行。
如尚敢违限,不为依数起发,仰本部按劾取旨,重寘于法。
乞斥好名之说以开言路疏 南宋 · 牟子才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三、《历代名臣奏议》卷六二、《宋史》卷四一一《牟子才传》、《宋代蜀文辑存》卷八六
臣往岁尝以狂瞽之言告于陛下,同时诸臣亦皆自靖自献,罔有回隐。
凡皆嫠不恤纬,拳拳爱君,初无他肠也。
而当时言者周坦、陈垓诸人从而媒孽排摈之,所不在网中者,惟臣与徐霖、留梦炎三人而已。
今天启宸衷,黜奸屏邪,于是流落摈远者一旦悉加收召,然后知陛下好贤,一念本自清明,未尝以前日浮云之翳为太空之累也。
然臣在草野,得之传闻,往往谓权倖之臣专以好名一说陷害君子,殊不知人臣直道事君,以言为献,亦欲在上者采纳而见之施行,使膏泽下于民,而名岂其所好哉。
夫使好名而无祸,犹可也;
而言及乘舆,尚多优假,事关廊庙,忿怒斯形,大则窜斥,小则抑压,初亦何利,而敢于触拂之,以求所谓名者耶?
藉使果有好名之心,彼既惟名之好,则凡世之所谓不可好者,未必甘心好之。
是好名之说适足以彰君子之实,枋国者亦何苦以此名雠之耶。
自昔权臣当国,残害善良,率有指名。
秦桧之在绍兴,则立为道学之名;
韩侘胄之在庆元,则立为伪学之名。
见士大夫稍脩洁,稍有操守,辄以此名阱之,以好脩为害,以好学为过,相与讥诮以疑其进,窥议以摇其居。
于是贤士惴慄,中材解体,相与潜深伏奥,以避此名。
而异时乱朝廷,坏国家,乃顽钝无耻之辈,其得失槩可知已。
欧阳脩曰:「欲空人之国者,必进朋党之说」。
夫为好名之论者,何以异此?
臣愿陛下鉴烛此心,推原其弊,使好名之说不得复陈于陛下之前,则善类获安,宗社幸甚。
吴渊自代状 南宋 · 曹彦约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五二、《昌谷集》卷八
右,臣伏睹从政郎、特差两浙东路提举茶盐司干办公事吴渊,儒雅入仕,皆著显效。
使之宰邑,见谓慈祥;
使之入幕,见谓婉辩。
盖尊主庇民乃其素学,若或论思献纳,必有可观。
臣实不如,举以自代。
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应求言诏书上封事嘉定元年 南宋 · 曹彦约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五一、《昌谷集》卷五、《宋史》卷四一○《曹彦约传》、《历代名臣奏议》卷五九
臣伏读正月二十三日诏书,求言于󲦤绅之彦,刍峣之微,以为:「厥今百度未釐,三边未靖,人才乏而未究搜扬之术,民力困而未明惠养之方,救此弊端,宁无良策?
乃若箴规主失,指摘官邪,人所难言,朕皆乐听」。
臣读至此,未尝不耸动太息,识陛下望治之切也。
窃惟陛下嗣登大宝十有五年,内无宫室苑囿之美,外无弋猎狗马之好。
以此为治,宜将上咸五帝,下登三王。
然而奸臣所以怙势,公论所以靡容,屏蔽聪明,排斥忠直,致使更化再踰于月律,求言罕见于奏封,有如诏书所云者,则为治之道,岂固有所捍格而不可至哉?
祖宗设求言之法,其于人主之一身审矣。
台谏之职所以议论是非,给舍之官所以纠驳章奏。
侍从之有己见,则论思者可以无废职;
史官之有直前奏事,则记注者可以无隐情。
至于讲读之侍燕閒,两制之备顾问,朝殿之有轮对,暇日之进故事,莫不启沃帝心,助成圣学。
下至于主兵官之有倚仗,枢属之有承旨公事,外任官之有朝见朝辞,草茅韦布之有封章,亦皆互相发明,无有壅蔽。
朝思夕惟,可因否革,与二三大臣谋谟而力行之。
造命于上者谓之万几,著见于下者谓之百度,顺此而行,何治之不致?
陛下在潜邸时,尊儒重道,讲论经义,无有厌斁。
龙飞之初每欲延见旧学,咨询治道,收召名儒,虚怀听纳。
当此之时,天下仰望,谓高宗、孝宗之治指日可见。
庆元改元之后,当宁恭默,大臣奏事不闻有所折衷,小臣奏事不闻有所训饬,士大夫绝念,谓陛下无意于政矣。
今者大明公道,诏求直言,治病于已病之后,改过于悔过之时。
是宜明哲未临,奸蠹晛消。
然而外郡章奏累月不下,军机急速踰月不行,省部之事未免稽留,朝堂之务失于丛脞。
内而京局,外而州县,奉行不虔,绝意治功,置邮传命,稽违程式。
无前日专权之患,而有上下不任责之忧,此则勉强之道未行,而瞑眩之药未进也。
木本无蠹,根不茂则蠹有时而生;
人本无疾,气不盛则疾有时而作。
人主于刚健之时,明君人之道,审为政之理,则奸邪无自而执柄,近习无自而用事。
惟夫玩时愒日,不以稼穑艰难为忧;
居安忘危,不以祖宗积累为念,则贤人君子必皆遂其难进之心,憸人佞夫复有以坚其患失之意。
利害莫从而上达,福威因得以下移。
百度未釐,当必由此。
今不开公正之门,鉴偏信之弊,而独拘拘谫谫,守常执固,以簿书为实政,以岁月为无用,此何时也,而固为是不切之政耶?
陛下闵百度之未釐,则必以持守为难,以逸豫为戒。
大臣造膝必与之反覆详尽,群下进见必为之谦虚接纳。
至于军国庶政,亦以委任责成,等计见效,正不在于惩沸而吹齑也。
臣闻兵所以拨乱,亦所以起乱。
因乱而拨之者,其兵直;
无乱而起之者,其兵曲。
古人之用兵,一皆为民而已。
彼其困于锋镝之惨,弊于转饷之劳,父子不得以相见,兄弟妻子不得以相保,闻拨乱之声,则必欣欣喜色而相告,此箪食壶浆之礼所以至而「奚为后我」之言所以发也。
若其耕田凿井以为乐,仰事俯育以为安,身不履行阵,老不见兵革,闻起乱之声则必疾首蹙頞而相告,此岂言语之所能诏告,而刑罚之所能驱迫哉?
是故圣王重兵,生民厌兵,老师宿儒不敢谈兵,武夫悍将不敢佳兵,顺乎天而应乎人,如此而已。
彼首兵议者何所见而为之耶?
谓国论已定欤,则朝行而夕改矣;
谓国势已振欤,则兵冗而将骄矣;
谓国用已备欤,则帑无十年之财,廪无一年之蓄;
谓敌人已弱欤,则起兵百万而空虚之證不见,开边三年而中原之豪杰未归。
兵已连而不解,和已议而难成,遂致贻忧君父,流毒百姓。
三边之未靖,将何术之可救也?
疾痛未深,可以导引转;
祸患未成,可以言语感。
今起兵衅而失地利,求和议而竭国力,诛首谋不足以厌其心,频遣使不足以得其意,事势急矣,非可以常说解也。
主国是者贵持重,决大议者尚操略。
夫恃强则欲战,畏弱则请盟。
寒气至而厉甲兵,煖气效而弛边备,则庸人妄夫皆足以有为,何贵乎豪杰之士应酬万变而不穷也?
敌虽剽劲,而兵机变诈乃其素讲,非如中国之人习熟礼义,遇有缓急,取兵事而徐议之耳。
彼其大举于丙寅,以威声胁我;
疲敝于丁卯,以和议款我。
察其情实,岂不以岁币为利?
惟其所问辄应,所求辄得,以我为易与,而直以无道行之。
若又处之不得其宜,行之不得其道,必将违其本心,纵贪饕之欲而未已也。
夫语杀人者未必杀人,以其谋之浅也。
然而人或不畏,则怒而杀人;
畏之已甚,则逞而杀人。
杀不杀在彼,备不备在我。
实利实害,不系乎畏不畏也。
勿谓求之太过,可以得其心;
拒之太峻,无以制其命。
彼诚欲来,非可以盟誓沮;
彼诚不来,非可以言语化。
其和也,则不来为正兵,来为奇兵,其不和也反是。
此靖康之和,立变于顷刻之间;
绍兴之和,反覆于数年之后。
事有商鉴,不可泯没,则兵之用否,不在于急和明矣。
陛下念三边之未靖,莫若迟留小使,督责边备,内为不必和之实,外不没可和之名,使之不测事端,君臣相怨,假以数月,便见真伪。
设复大举,则其民固已怨矣。
欲进而此已戒严,欲退而彼有叛兵,辛巳之胜可复见于今日也。
人才之未尽,非搜扬之所能得也。
昔者尧舜,继轨元恺,至汤武革命,伊吕耦有。
如是之时,则必有如是之用,不借于异代久矣。
以贤驭能则人才众,以能驭贤则人才寡。
非众寡有时而不同,亦进退有时而消长也。
是故才满天下,真才不百一。
茍其有所抱负,思欲自效于一世,则必居易以俟时,藏器而后动。
上之人不思有以善用之,喜材术而鄙礼义,重奔竞而轻恬退,则识时之士必有相携持而去者矣。
礼不重无以致纯儒,爵不吝无以慰志士,忠佞并进则忠者退,贤不肖混淆则贤者羞,此当馈所以无益于兴嗟,而临朝者有时而叹息也。
十五年来,士大夫之心术坏矣。
上焉者不爱其身,以言语得罪,或削籍而远屏,或卧家而待尽。
次焉者偷生仰禄,以职业自见,或谆谆于田里,或切切于簿书
是皆中人以上有所持守,为时奋发,可以倚仗。
其他则出入权门,假借声势,茍不至扇扬凶焰,撰造衅端,卑君而尊臣,残下而慢上,不过贪位慕禄,趋事赴功。
当大明旁烛之时,各安分守,亦足以湔祓使令,未至甚害。
惟是廉耻道丧,风俗不美,谒见者以伺候为常,致书者以画一为重。
隔越初任,便求堂除,鄙薄外庸,躐进朝路。
致使涖职者无著效,居官者无固志。
以州县为假涂,以表著为捷径。
茍不反其道而用之,正恐廉靖之士、耿介之人入山惟恐不深,避世惟恐不速矣。
近岁朝士补外终更者少,贵要起废骤进者多。
选人入朝,不数年可以除节,京官外任,率十年不可以得郡。
矧今边陲多事,士大夫宣力暴露之赏不可以望御带知閤之厚,捍禦之秩不可以比榷务茶场之多。
正当比量重轻,斟酌缓急,久任者却与内徙,再任者更与优迁,使被坚执锐者无怨辞,贪进嗜利者无倖位,则人才不乏矣。
抑又有可言者。
古人于一世人物,要必尽其才而用之。
反覆谋议,惟恐其不熟;
默观审察,惟恐其不称。
听其言而信其行,观所由而察所安。
故能任之以事而无不成,责之失职而无敢怨。
近日之事则有甚不然者。
宣威之臣,赋上明命,用舍利害,所系非细。
今或绐以谕民,却使抚兵,始不知谋,终使任事。
欲加之罪,其能无辞!
将帅之臣,人命所恃,兵将相知,犹恐不齐。
今乃擢为郡守,本无尺籍,分拨他屯,骤使临阵,欲责之效,其何能必!
甚至身为执政,不与庙谟,并列枢府,不知兵事。
朝廷用人一至于此,虽俊杰未免茍且岁月,以公府为传舍,以伴食为保身。
不然,则有高蹈隐迹者耳。
陛下念人才乏,而未究搜扬之术,莫若均内外之任,制迟速之法,骤用恬退,屏斥侥倖。
至于廊庙之任,阃外之寄,事大体重,不轻所予,则人才皆至矣。
人君以天为心,以民为体。
斩杀不时,不可以为孝;
言动非礼,不可以为仁。
中兴惠养九十年,兼爱南北,岂不知大雠未报,正统未明,为民受屈,循至今日?
自兵兴以来,百姓之失业者不可胜计也。
曩时农夫,今应募而戈矣;
曩时壮丁,今死战而暴骨矣。
大江以北,莽为战场;
淮襄关外,半为丘区。
人烟稀少,十无一二。
而米斗踊贵,其值数千。
秋熟尚远,人情可虑,兵之害民,如此其酷也!
边民喜乱,失其良心。
或假托忠义,肆为盗贼;
或结集乡闾,侵扰对境。
居南界者以北界为怨敌,居北界者视南界为仇雠。
剽及牛马,掠及妇女。
边臣坐视,不敢孰何。
要功生事者又欲作战胜申奏,侥倖推赏。
引惹边衅,屠戮平民。
无大军可以迎敌,无城郭可以禦侮。
展转退保,莫有限齐。
江北之民,何所告诉?
束担维舟,日谋窜逸,废生生之具,失耕农之业。
加之调发不常,和籴方急,已去者流为盗贼,未去者苦于飞挽。
如此不已,亦恐召衅稔祸,不特北骑之可畏也。
既不能兼爱南北,又无以感动中原,复古本意,相去愈远。
古人征讨叛虐,兵不血刃;
争夺城邑,市不改廛。
所谓师出以律,否臧亦凶。
而况和战者朝廷之微权,整暇者边臣之守职。
无事则櫜弓卧矢,敌人开户;
有事则整兵而相向,先鼓而后行。
事至而战,不从中制。
至于和战大议,事关国体,若使势不容已,决意用兵,必须大启元戎,吊民伐罪,行一不义,皆所不为。
若欲复寻旧盟,尤当边鄙不耸。
何至鱼肉生民,背天理而违古道,使斯民至于此极也?
昔者河南之民,被祖宗德泽,不忍使其子弟终于左衽。
父诏兄语,朝思夕念,望恢复之期。
念须臾无死,则以中国之仁厚有以胜其惨刻,中国之礼义有以别其放荡也。
是以临边而语,则自谓汉民;
交锋而战,则常主倒戈。
每敌有长驱之心,则未尝无后顾之患。
若使结怨境上,不能息肩,中原遗黎,自为勍敌,对境之间,岌岌乎不可以朝夕矣。
是故不安河北,不足以服河南
不服河南,不足以制强敌。
陛下念力困而未明惠养之方,则必明诏大臣,讲求边政,博询群臣,选求边吏,以版筑储峙为急务,以诛乱禁暴为初政,屯大军以防奸民,明黜陟以戢奸吏,则民力少苏矣。
百度之未釐,三边之未靖,人才之所以乏,民力之所以困,臣固略言之矣。
至于所谓箴规主失,指摘官邪,臣虽不才,亲逢求贤之主,岂敢无说以处此也?
求言者治之形也,用言者治之脉也。
光武建武诏书,第五伦知其圣主;
唐德宗奉天诏书,淄青军士为之泣下。
言语感人,其效如此!
本朝徽宗、钦宗用之,宜足以收召和气,而谆复昭回,曾不及事,然后知宿患积弊,根盘节错。
利刃敏手,犹恐不及,是必审造命者如救头,去害政者如决痈,坐便殿如受国书,对群臣如遇大敌。
此心所存,对越上帝。
及其见于行事,特其绪馀;
播于诏告,特其发见。
有雍容和缓之意,无急遽浅迫之谋。
如日用饮食不改常度,如深居简出不启外侮,此古之圣贤所以于穆而不已,独立而不惧也。
臣在远方,不识事宜。
但闻揽权之初,威声震赫。
朝廷不及知,禁近不得与。
窜殛大臣,归过兵衅。
骤赏偏将,峻及廉车
事出一时,邈无前比。
然而人心未骇,士论未哗,皆谓改弦易辙,必将取前日弊政而一洗之。
既而屡遣小使,不少暇逸;
屡诏集议,不立成算。
边陲之间,易肆欺侮;
朝廷之上,茫无执持。
事丛于更化之前,而效未著于更化之后。
威王之愤不足以击魏卫,赫文王之怒不足以遏徂,则是规模未定,议论不一。
后之视今,犹今之视昔也。
人徒见春事已深,羽书稍缓,茍宽目前,便谓奠枕。
不知水潦一去,秋风便高,和议茍成,敌情难测。
设使诛求未已,干戈复寻,败军之将不保其复勇,弃甲之军不保其不溃,粮运不保其能继,器械不保其适用,庙堂之上将何说以济也?
始谓权臣专制,使执政之臣不得与议。
今议已与矣,比前日何如也?
始谓权臣挠政,使宣威之臣不得行法。
今法得行矣,比前日何如也?
债帅之当易者几处,虚籍之当汰者几许,官吏之任责者几人,新政之望效者几事?
长策急务未见毫末,而簿书期会益以弛缓。
陛下有罪己之心,至使天下箴规主失;
行综核之政,又欲使天下指摘官邪。
不知人主用人,一失其柄,则箴规主失尚可逃谴,指摘官邪,其罪反大。
甚而台谏给舍,系天下之公议,顾乃朋邪结托,为执政之私人,渐不可长,至有窃天下威福而不敢问者。
拔本塞源,非一朝之故也。
古人以议执政为美谈,故政成而人颂其德;
后世以议执政为获戾,故政弊而人指其过。
祖宗盛时,成宪具在。
文彦博之权方重,唐介数其罪而不疑;
韩琦之势方炎,王陶攻其短而不避。
法家拂士,君子之良师也;
危言激论,朝家之药石也。
茍使大臣当国,皆得以言其非,则过小而易悔,事近而易复。
有策免而无诛夷,有待罪而无贬斥,手足腹心之喻复见,而徵招角招之乐作矣。
浸失本意,此事未久。
大臣当轴惴惴然,恐天下议己,钳制言路,颐指给舍,甚至假制诰以导私意,因批答以报私恩。
推颂功勋,极于元圣;
讨论典故,不由旧章。
一旦圣鉴所临,与众共弃,然后枚数其罪,派别其奸,人人得以肆言,事事得以详论。
主失官邪,莫甚于此。
陛下诚厌习俗,胡不取祖宗之法而施行之?
选用台谏,必使百官杂举,不使大臣干预其间,断自圣裁,惟意所欲。
至于讲读之官,可以非时见;
内宿之官,可以夜分召。
或赐坐于燕閒,或前席于宣室。
下民之问,询及刍荛;
迩言之察,不间疏远,则主失官邪,冰散霜释矣。
臣诚知陛下所谓官邪不止乎此,窃以为事势方急,非卑官小吏之所暇问也。
又况立法者在朝廷,行法者布在天下,一时之所立,万世之所行,皆朝廷也。
乌有朝廷坏法,归罪于天下,而更立法以胜之
此不公之甚也。
是故荐举之有请求,非荐举之法也。
请求遍天下,而谓荐举之法当变,谁之罪也?
官吏之有权摄,非官吏之法也。
权摄遍天下,而谓官吏之法当变,谁之罪也?
押纲隶州郡,而州郡不得专;
厢军属州郡,而州郡不得使。
以至铨试之有代笔,太学生之有诡名,舍法之有异恩,铨法之有堂帖,是岂远方寒士之所得为哉?
今不必纯法上古,求过于祖宗之时,但只如绍兴乾道淳熙间,上下相维,亦足以致治。
此在陛下宵衣旰食,勤勤恳恳,不以去权臣为成功,不以和戎为得计,坐薪尝胆,日与群臣商搉,求其所未至,勉其所当行,庶乎其可矣。
不然,则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内无善政,外有强雠,坐享太平,又不得如今日也。
赵普太宗曰:「邪谄之辈,蒙蔽睿聪,非次兴兵,出于偏听」。
太宗无是事也。
苏辙仁宗曰:「歌舞饮酒,欢乐失节,坐朝不闻咨谋,便殿无所顾问」。
仁宗无是事也。
忠直之士,自古所同,诚实爱君,不知其罪。
仰惟陛下求言之切,臣不敢不尽其愚,惟陛下赦其僭,幸甚。
论君子小人聚散劄子 南宋 · 牟子才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六、《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五八、《文章辨体汇选》卷一七五、《古文渊鉴》卷六四、《宋元学案补遗》卷八○、九六、九七、《南宋文范》卷二五、光绪《资州志》卷二三、《宋代蜀文辑存》卷八八
臣待罪著庭,凡七阅月,一无补报。
比因水灾,冒羾愚虑,陛下宽贷,不赐诛夷,在愚臣已深感幸。
兹当轮对,荐渎宸严。
臣闻国于天地,所恃以立者,人才耳。
然人才之在天下,有贤有否,有聚有散。
贤而聚邪,则精神之运动,心术之流行,皆足以福天下;
不幸而散,则世道之所关,非国家之福也。
不贤而聚耶,则妖孽之薰蒸,刻薄之流注,皆足以祸天下;
幸而散,则人情之所喜,亦国家之福也。
然则君子之聚,乃所以为小人之散;
而君子之散,又复为小人之聚。
一聚一散,相为循环,此正天运阖辟之枢,世数屈伸之候,国祚修短之端,生民休戚之限,世道隆污之几。
一息少有间焉,则小往而大来,阳消而阴长。
有天下者不可不鉴也。
我国家五星聚奎,实主文治,列圣相承,惟以收揽人才为第一事。
虽《棫朴》之能官人,《卷阿》之用吉士,不是过也。
咸平景德之间,浑然不见其际,所谓人才之太极,政事之太和也。
天圣以来,王曾、吕夷简相,君子尝一聚矣,未几而散于景祐百官之一图,又散于庆历圣德之一诗,又散于王拱辰打就之一网。
天圣以来之人才,散于忠邪之相激。
然其害止于散而已。
神宗初年富弼复相,至和嘉祐之君子未至于散也。
熙宁之邪说一进,而先朝之大臣最先散,未几而议新法不合者尽散,未几而条例司之贤者亦散。
是熙、丰之人才,散于法令之变更也。
然其害止于散而已。
元祐初司马光相,吕公著、文彦博相继辅政,君子又聚矣。
品流太分,事故反覆,滥觞于吏额之小争,浸淫于调停之初议,滔天于策题之分辨,而君子之党尽散。
极而至于朝堂之榜,党碑之镌,躏藉忠贤,草菅之不若。
是元祐之人才,散于别白之太过。
其为祸盖不止于散也。
建中靖国初,起范纯仁,相韩忠彦,君子又聚矣。
天下方以快活差除为喜,而曾布、温益志在朋奸,置政事局,而轻元祐,重元符,进《爱助图》,而左轼、辙,右京、卞。
意向一偏,而君子遂尽去,而元符上书人一皆以邪目之。
是建靖之人才,散于中非中而靖非靖,其为祸盖不止于散也。
中兴以来,张浚、赵鼎为相,君子又聚矣。
未几,秦桧当国,力主和议,一时谠论如胡铨等三十二人,不肯附丽如李纲等八十馀人,率皆摈弃,或死于囹圄,或死于贬所,或流落于魑魅之区,累赦不移,或栖迟于林泉之下,屏逐不出。
绍兴之人才,散于多主战而少主和,其为祸又不止于散也。
庆元初赵汝愚相,凡一时知名之士,朝除暮拜,略已无遗。
奸憸小人相与侧目而戚,怨恨之馀,亟引非类,居台评,于是汝愚引用之人以次而去,大者贬窜,小者斥退,而举幡六士屏窜,朋党之禁愈严,士大夫之祸愈酷。
庆元之人才,散于嫉专门而禁道学,其为祸又不止于散也。
臣尝通考国朝之人才,大抵屡散,有散之大者,散之小者;
有散之缓者,散之速者;
有散之遽者,散之极者。
始而君子攻小人,其变也君子攻君子,甚至于君子而力引于小人。
始而小人攻君子,其变也小人攻小人,甚至于小人而阳附于君子。
推移不一,偾起相寻。
然要其极,亦不过散而聚,聚而散耳。
阅汗青而慨叹,抚往事以兴嗟。
今日正当君子大聚散之,其可不先几微而逆致其防哉。
陛下即位几三十年,君子之类凡三聚而三散矣。
端平亲政,一聚散也。
甲辰改纪,二聚散也。
丁未更化,三聚散也。
今日二相并建,公道复明,加壁招旌,翕若少聚矣。
然方刚忠鲠者淹之外服,魁垒卓杰者屈之家食,抱负耿介者多郁沈,操守端靖者罕拔擢,或者犹以为未聚也。
来者不合而旋去,居者靡固而易摇,落如晨星,索如霜叶,则又几于散矣。
夫聚之常觉其难,散之常觉其易,何也?
君子不为富贵所掀,则去就轻。
去就轻,则知醴酒不设,楚人市钳之几,必先几而去矣。
然不知其初费几召节也。
君子不为利欲所迷,则出处定。
出处定,则知刳胎毁卵,凤凰不来之意,必以兆而行矣。
然不知其初费几纶诏也。
此聚之所以难而散之所以易也。
君子敢言,以抗小人之锋,虽有大艰难,不复计其身之济否也。
虽有大机阱,不复计其身之利害也。
君子敢为,以摧小人之锐,虽有大祸患,不暇顾其身之死生也。
虽有大谗毁,不暇顾其身之合否也。
此聚之所以难而散之所以易也。
然其聚也常以君相好贤之笃,其散也常以党人娼疾之深。
其聚也常以至诚乐与之实,其散也常以疑惎不容之过。
其聚也常以气类汲引之公,其散也常以意向异同之别。
其聚也以尊敬之积,其散也以厌薄之形。
其聚也以培植之加,其散也以摧抑之遽。
其聚也以去邪远佞,其散也以崇雠丑正。
其聚也以户庭坦夷,其散也以城府深阻。
其聚也以朝廷清明,其散也以流品淆杂。
其聚也以公,其散也以私。
其聚也以义,其散也以利。
聚散之权,常寄于若有若无之中,而聚散之机,常决于且信且疑之际。
故群凶窥观,时或小瞢,弩羽叠至,散之几也。
徒中倒戈,自相击触,一彼一此,散之几也。
论事如争,意向小异,衅隙渐生,散之几也。
表正曝邪,鼓虚成实,撼摇其居,设局张阱,柔声宛舌,射影中伤,散之几也。
寓意歌诗,更相贤圣,自取议讥,散之几也。
招纳党人,平治旧怨,兼用正邪,散之几也。
显争力抵,激动忿心,陡分利害,散之几也。
操舟共济,实左虚右,轻重不伦,散之几也。
顾怀私恩,妄谈彼善,潜疑人心,散之几也。
此十几者,其造端甚微,其为祸实大。
月晕而风,础汗而雨,事有其兆,识者隐忧。
且小人失职在外,摇毒含虿,其奸足以荧惑主听,其辨足以煽摇人心,其机权智术足以怵中立之人,其钱财气力足以张异议之势。
彼见朝廷举动少有睽违,即萌睥睨之心。
󲦤绅议论稍有系吝,即开姗笑之口。
天时不顺,则幸灾而乐祸;
国本未定,即乘间而抵巇。
苟得一隙,即伺隙以肆其奸;
苟得一机,即缘机以逞其志。
今日谓某贤,必当逐去;
明日谓某奸,且将召用。
讹撼靡已,朋类实繁。
又有君子之似者,心怀卵翼之恩,进则不能旅于君子,退则耻为伍于小人。
于是立为狡狯闪铄之论,以洗其附丽之迹。
言虽若公,意则有为。
若是者,如言八关五鬼之类耳。
其操心用意,虽鬼神莫窥其际。
使此说得行,则为毒也忿戾而不可解。
亦有小人之靡者,心怀汲引之恩,进则不类于君子,退则无间于小人。
于是立为诞荒卑謟之论,以晦其苟合之迹。
言虽可玩,意则难量。
若是者,亦犹三变两来之类耳。
其处心积虑,虽公输莫谕其巧。
使其说得售,则为害也阴沈而不可药。
邪气日盛,元气日微,此聚之所以不可常,而其势必至于散。
彼岂不知聚而为解,散而为屯,聚而为泰,散而为否?
然不能不散者,上无以保之,下无以安之,则散亦势之常也。
臣愚欲乞陛下圣心豁然,察君子体国之忠诚,亮君子救时之实意,勿以好名疑之,勿以讦直恶之,勿以迂疏弃之,保全爱护,使是非由此而定,邪正由此而别,公论由此而明,私情由此而熄,朋党由此而消,国是由此而凝,天命由此而迓续,主势由此而不孤,相业由此而光大,则用儒之效,礴际于两间,流行于四海,昭彰于万世,岂不为邦家之荣,生灵之福哉!
不然,君子一散,其祸殆未知所终也。
臣私忧过计,惧君子之不能久安也,历数我朝聚散之故实,参以今日聚散之危机,为陛下献。
《诗》曰:「予其惩而毖后患」。
惟陛下深念之。
臣不胜拳拳。
论君相之职疏 南宋 · 牟子才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三、《历代名臣奏议》卷六二、《宋代蜀文辑存》卷八七
臣待罪蓬山,轮当转对,谨抒短见,少效朴忠。
臣闻治天下之繁者必以至简,制天下之动者必以至静。
四海之广,万民之众,属而治之者,君与相而已。
必欲事事亲之,力亦不足矣。
故选择忠贤以为辅相,而不分其权者,人主之职也。
荐进人才,布满中外,而不侵其官者,宰相之职也。
尧以不得舜为己忧,舜以不得禹、皋陶为己忧。
既得舜、禹、皋陶矣,所谓庶政百度,则命九官咨二十有二人分任之,未尝裁之以独见也。
故赓歌之末,专以元首丛脞为戒。
盖君道无为,才侵臣职,便为丛脞。
此起喜之后,继之以丛脞之言,可谓得人君之体矣。
后世不知人君之体固自如此,有所谓独运万几之说,以为不如是,则权势下移,太阿倒植,权非人主所得操矣。
不思得宰相以进退百官,即吾之进退百官也。
宰相以折冲禦侮,即吾之折冲禦侮也。
宰相以综理政事,即吾之综理政事也。
使宰相得人,足以任事,则万几理而君不劳。
君不劳,则从容暇逸,思其关宗社之大者,而所见高矣。
不知出此,牵联爱欲之根,纷纠事为之末,谓智力足以控制海宇,无所事乎道德也,而智力有时而不能运;
谓权利足以奔走群众,无所事乎诚信也,而权利有时而不可驱;
谓材能足以兴起事功,无所事乎经术也,而材能有时而不足恃。
是独运万几之说,非人君之所当事也。
昔冉有退朝,孔子问其何晏,对曰:「有政」。
孔子曰:「其事也。
如有政,虽不吾以,吾其与闻之」。
说者讥冉有以事为政,又以明大夫之职,当与政不与事也。
夫为大臣,而以庶事必躬亲而行之,则于大政必有偏而不起之处矣。
太宗谓房杜以广求贤人、随才授任为宰相之职,而词讼细务,则以为当属之左右丞
陈平对文帝以佐天子理阴阳为宰相之事,而狱讼钱谷,则以为当问廷尉内史
宰相之体不可轻也。
后世不知宰相之职固自如此,有所谓下行有司之说,以为不如是则事功不举,精采不扬,政非宰相所宜为矣。
不思中书之属曰舍人,门下之属曰给事尚书之属曰尚书侍郎二十四司莫非事也。
使三省之属各得其人,则庶事理而相不劳。
相不劳,则雍门閒暇,思其关国体之大者而所见远矣。
不知出此,而蹇浅之是图,琐碎之是务,谓精神可以牢笼庶务,无所事乎简要也,而精神有时而不能运;
谓智力可以灼知众事,无所事乎仁义也,而智力有时而不能周;
谓权数足以驾驭群情,无所事乎大也,而权数有时而不能久。
是下行有司之说,非宰相者之所屑为也。
恭惟陛下天资高明,识见超卓,阅历久而见理益明,更张屡而数事浸熟,侈然有高天下之心,遂谓天下之事有不足为。
于是运其独断,凡琐微繁细,悉经省览,酬酢区画,日不暇给,以遂成其独运之偏。
陛下之意,不过曰曩恩旧之相迭操政柄,吾不得行其志。
今恩旧歇矣,牵掣亡矣,吾亦欲有所为,以纾积年之愤。
自是心一起,而陛下独运万几之政盖已十之五六矣。
宗亲之除授,姻娅之藩屏,外亲之特命,虽邸第祈求,有非圣心之得已者,而处分实出于陛下,如废法何?
天庭之进状,台府之两造,市井之琐事,虽左右经营,有非圣心之所乐者,而裁制实出于陛下,如挠政何?
其他如御笔频烦,宣政末年之弊事也,而貂使往来,施行急遽,陛下不以为惮。
章疏节贴,绍兴权臣之妄作也,而词旨峻严,覆护弥切,陛下不以为非。
甚至论文体士气之卑,而阴沮敢言之气;
御药仆奴之鬨,而显逐台察之臣;
放还朋嵩罔上之党,而轻启奸邪复出之机;
阔略赂垓媒进之夫,而增长附丽匪人之恶。
国家机括所在,无出于此数事,而陛下不以掣肘外庭为疑。
臣恐行之不已,汉世意轻丞相之讥、唐家兼行将相之失复见于今日,岂不开私谒之门,启捷出之径乎?
此独运万几之说在今日不可不察也。
一相爰立,事权浸专,阅世多而识虑益深,藏用久而制事悉晓。
于是总而归之于一己,凡两省属官之所掌,悉属剸裁;
六曹诸案之所行,总归割决,以遂成其下行有司之失。
大臣之意不过曰赂相浊乱,贪焰烁天,奸尹贪婪,聚敛成市,诸事未免轇轕。
今棋局转矣,化弦更矣,亦欲覈究其颠末,以解积年之疑。
自是心一起,而大臣下行有司之事已十之八九矣。
绳愆纠缪,以辅君德,此格非之大者,而捍格不行;
扶植纪纲,以守法度,此体国之大者,而龃龉莫遂。
簿书之出入,钱谷之盈亏,期会之应报,此何等琐屑,而以污丞相之听耶?
旌忠邪以昭公道,此知人之大者,而意向未白;
振拔抑屈,以回君心,此达贤之大者,而嗜好未真。
部阙之注援,衢道之通塞,士民之斗殴,此何等烦碎,而以污丞相之听耶?
其他如李沆报罢中外所陈利害,以明意向;
王旦称东南民力竭矣,朝廷榷利至矣,以规使者
韩琦以头子勾任守忠立庭下,数其过以惩反覆,皆未能有所施行。
而常程奏禀,熟事勘当,的例指定,则上下往复,酬应不怠。
近者累月,远者一二年,未免迂回,而宰相不以亏损大体为疑。
甚至分限考核,逆疑六曹之为欺;
剖破拘挛,下行京兆之琐事。
国家猥琐之务,无出于此数者,而宰相悉行之。
臣恐行之不已,曹参避堂舍盖之规,丙吉当春牛喘之问未暇衡虑也,岂不夺大小之伦,汩中书之务乎?
此下行有司之说在今日不可不戒也。
或曰汉宣帝总核名实,而政事、文学、法理之士咸精其能,未尝不独运也。
为人君不核名实,不揽威权,则失所以为君之道。
臣应之曰,天下至大也,万几至繁也。
以简御繁,犹惧不暨,区区焉屈至尊之势,以代臣下之劳,则力耗心疲,不免有衡石量书之诮。
屑屑焉留意于无益之虚文,不急之细务,则先后舛逆而听其所为也。
给舍以绳其失于未出命之先,有台谏以救其失于已施行之后,彼此夹持,庶几不至于失败也。
仁宗尝曰:「天下事不欲自朕出,不若付之大臣,公议行之。
行之不当,则台谏得而纠之。
近习或有干事,则听大臣执奏」。
此可为君天下者之良规也。
以简御繁,其有大于此者乎?
或曰诸葛亮为相,自二十罚以上,未尝不躬揽其事。
为大臣而不亲政事,则失所以为臣之道矣。
臣应之曰,宰相自有体,群臣各有职。
以逸待劳,尚犹弗济,若劳思毕知于簿书期会之间,以为称职,疲精竭神于钱谷狱讼之事,以为得体,则六曹旷职而中书烦劳,两省偷安而大臣多事。
臣非谓直付之两省六曹而听其所为也,上有法守之可遵,下有台谏之伺察,内外相,庶几其无阙失也。
绍兴初胡安国建言:「请自今以往宜令庶事并决于六曹,仍命六曹官长皆得专达。
并如元祐大臣所请,自非事关大体,更不咨白,则宰相之事简」。
此可为相天下者之良法也。
以逸待劳,其有大于此乎?
呜呼!
领挈而裘自整,纲举而目自张。
臣愿陛下专责宰相,以进退贤否,为官择人,分布庶位,使各得其当为己任。
至于薄物细故,则勿复问。
如是则元首股肱上下喜起,人君之体尊,朝廷之事举,而关宗社之大者可以次第举行矣。
审于音者聋于官,明于小者暗于大。
臣愿宰相谨柬六曹长贰,精择三省属寮,裁决庶务,使大小各就条理为己任。
至于常行细事,勿复留神。
夫如是,则道揆法守不相夺伦,中书之务清,百司之事治,而关国体之大者可以渐次施行矣。
虽然,抑又有说。
敬者立心之本,公者立事之基。
人主以一心立于事物交来之地,若非一主于敬,则理欲之界限不明,而天与人之辨或鹘突于方寸之中;
义利之疆畔不严,而公与私之别几于汩没于事为之际。
故臣于囊封之末,复谆谆于此者,欲以奉盈之说望陛下也。
诚使察其端于暗室屋漏之际,而持之以不欺;
定其见于深渊薄冰之时,而守之以无妄,克一私焉,必剪绝其根源;
制一欲焉,必莹彻其表里,举天下皆付于公听并观之馀,岂不能新美其德乎?
《表记》曰:「君子庄敬日彊,安肆日偷」。
敢诵此为陛下献。
大臣以一身立于众弊筑底之,若非一本于公,则私意缭绕,安能济大事于世变纷扰之
阴浊横流,安能集大功于人情睥睨之际?
故臣于奏对之终,复拳拳于此者,欲以持衡之说望一相也。
诚使公其见于立政造事之冲,而守之以无私;
其心于处己接物之际,而行之以无事;
发一言焉,必以谨守法度为说;
制一行焉,必以裁抑侥倖为要。
举天下皆付之于清明公正之中,岂不能光明相业乎?
《周官》曰:「以公灭私,民其允怀」。
敢诵此以为相臣劝。
惟君相实图利之。
五年五月吴破槜李王入吴与群臣临水祖道军阵固陵作祝词二章 春秋楚国 · 文种
四言诗 出处:全上古三代文卷五、槜李诗系卷三十七
皇天祐助,前沈后扬。
祸为德根,忧为福堂。
威人者灭,服从者昌。
王离牵致,其后无殃。
君臣生离,感动上皇。
众夫悲哀,莫不感伤。
臣请薄脯,酒行二觞。(一章)

大王德寿,无疆无极。
乾坤受灵,神祗辅翼。
我王厚之,社祜在侧。
德销百殃,利受其福。
去彼吴庭,来归越国(二章)

按:(附考郡为古扬州城春秋于越败吴于槜李及越灭吴地归越周末楚威王取越地属楚秦始皇二十五年置长水海盐二县属会稽郡东巡掘污长水徙今治改名由拳海盐陷为柘湖移治武原乡在今平湖境二世元年项氏据为西楚地汉高祖三年立兄贾为荆王地属之十一年诛复立会稽郡十二年封贾子濞为吴王海盐置司校尉新莽元年海盐为展武东汉建武二年复名海盐顺帝永建二年海盐县陷为当湖移治顾邑山在今平湖县南乍浦吴大帝黄武四年由拳海盐二县地为盐官县黄龙三年由拳野谷生改为禾兴因以纪年赤乌五年太子和讳改禾兴为嘉兴东晋咸康七年海盐县移处马嗥城隶南徐州八年复隶扬州梁武帝天监六年海盐县信义郡太清三年海盐东北境置前京县治京浦在今华亭县东南与嘉兴海盐俱隶吴州陈武帝永定二年海盐前京盐官三县地立海宁郡盐官隋文帝开皇九年吴州并信义海宁郡吴郡苏州钱塘杭州嘉兴盐官钱塘杭州唐武德七年复置嘉兴海盐县苏州八年嘉兴又废唐太宗贞观元年嘉兴县海盐嘉兴仍属苏州江南道睿宗景云二年又复海盐县苏州改隶扬州先天二年海盐嘉兴玄宗开元五年于马嗥城西北置海盐县即今治也天宝元年割嘉兴之东境海盐之北境昆山之南境置华亭县大历五年升嘉兴为望县十四年改隶浙江武帝会昌四年海盐县为𦂳县昭宗大顺元年海盐杭州乾宁四年吴越王平嘉兴梁太祖开平三年吴江县分嘉兴之北境与焉后唐庄宗同光二年吴越王升嘉兴为开元府割华亭海盐二县属之明宗长兴二年文穆王罢开元府复属中吴晋烈祖天福三年析嘉兴之义和镇崇德县明年又以嘉兴秀州另立嘉兴县华亭海盐附焉自是不复隶苏矣宋太宗淳化三年隶浙西路徽宗政和七年秀州嘉禾郡十年割嘉兴之梧桐等五乡益崇德宣和三年复改为州宁宗庆元元年嘉兴府领嘉兴海盐崇德华亭四县元至正十四年为嘉兴路置华亭府属焉元贞元年海盐崇德为州元乱为张士诚所据明太祖吴元年改路为府以海盐崇德为县华亭属直隶宣德四年嘉兴之西为秀水北为嘉善海盐之东北为平湖崇德之东为桐乡领本县七之改崇德石门县 朝因)
上火灾封事 南宋 · 牟子才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七、《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一二、《宋史》卷四一一《牟子才传》、《宋代蜀文辑存》卷九一
臣伏睹近降诏书,以郁攸挻灾,令中外臣僚并许实封,直言阙失,毋有所隐者。
臣日者经席再启,猥以独班,获升缉熙。
尝推明《复》卦大义,仰致圣德修省之助。
复于贴黄略述火灾之由而未备也。
方将欲有所言,而陛下罪己求言之诏已下,其忍吐而复茹,不告陛下乎?
臣顷所上水疏有曰:「九郡之水非远也,若以远而忽之,则所谓远者将突然陛下之前矣」。
臣非好为危言以恐陛下,盖欲陛下知所警惧,化灾异而为休祥也。
然下诏方尔,而拨田赐额之事已喧阗于新寺矣。
遣使方尔,而内燕排当之事已迭举于宫闱矣。
夫灾异如此,而陛下忍玩之,是乐忧也,是恝然于吾民也。
岂陛下以其远而不足以动吾心耶?
夫远而九郡,近而京畿,均陛下之民也。
伤居尔体,痛在朕躬,均陛下之体也。
而皆弃置不问,天于是始移其所谓水者,而震之以火焉。
移其所自远者,而警之于近焉。
四明之火方盛大,而绍兴之火已袭之。
至日之火方信宿,而御街之火又继之。
自是而后,盖无夕而不火矣。
或曰:涂撤不先,绠缶不具,水潦不畜,火道不表,正徒不储,是以火不可救。
或又曰:宰执、尹、漕、殿步帅之意,欲先救龙翔、救邸第,而后救民居,是以火不可救。
是则然矣。
是徒知以火政为解,而不知所以致此者,固有出于火政之外也。
然则所以致此者何事乎?
臣前所谓启私谒,溺近习,崇土木,庇小人,失人心者是也。
使陛下当是时以臣言为然,稍知悔悟警惧,举此五者洗而清之,岂不能变灾为祥,易祸为福耶?
愚臣言之于前,陛下玩之于后,而近又加甚焉,此回禄之灾所以迭发于京师众大之区,使陛下目此钜异而痛加修省也。
愚臣至是,安敢缄嘿取容,不为陛下复举崇、观、政、宣之證而铺陈之乎?
且私谒之启,莫御笔为甚也。
李纲,去陈瓘,斥唐庚,斥吕颐浩,政、宣间之御笔也。
今缴驳贵近者夺琐闼之权,疏排大奸者夺宰旅之职,顾劾御史者夺都曹之阶,为王留行者夺司谏之任,以若所为,不政宣乎?
臣观私谒之害,其初盖出于手滑,手滑不已,而近日所为又加于前,是玩天灾也。
玩天灾者,天必怒而降之祸焉,此火之所由作也。
近习之溺,惟阉寺为甚。
王黼、童贯阴怀异志,摇撼国本;
梁师成、朱勔阴贼于内,结怨于外,此宣和之近习也。
今表里衷私,造谋诡秘,广开营缮,以启侈心,甚至与贼隶为窟穴,以抗台谏之衡;
富民为道地,以为直臣之阱,多张罗网,如罩飞虫;
广布腹心,有同鬼蜮。
所为若此,不宣和乎?
臣观近习之害,其初不过顺适上意而已。
顺适不已,而近者所为又过于前,是玩天变也。
玩天变者,天必怒而降之祸焉,此火之所以作也。
土木者,乱之本也。
建延福,建和阳,建宝录,建保和,此政和三年事也。
袭庆之架造未辍,而中兴观之工役又新;
延祥之涂塈未竟,而西太乙之工役复起。
墓木之斫伐可禁也,不惟不能禁,而主萃者又与已去之奸雄互争,几失国家之体。
邸第之包占可禁也,不惟不能禁,而度地者又预指某户民屋之当撤,几动小民之心。
所为如此,不政和乎?
臣观土木之害,其初起于祗神示崇祀事而已。
为之不已,而近者所为又过于前,是玩天变也。
玩天变者,天必怒而降之祸焉,此火之所以作也。
小人者,公议之仇也。
蔡攸一小人耳,信之庇之;
郑居中一戚属耳,用之保之,大观二年事也。
谏长为君子所仇,则委曲保护,以全其归;
御史与善类为敌,则尊奖扶持,以张其气。
棋枰一动,全局危摇,谁之过欤?
刘安世,元祐谏官也。
杨畏之反覆,至于累疏。
今不能亟劾而授人以樽,宁不反害?
孔文仲,清江人也,劾程颐而旋悔,至于欧血。
今劾其人而袭其位,能无泚颡?
所为若此,不大观乎?
臣观小人之害,其初不过仇视公议而已。
仇视不已,而近者所仇又过于前,是玩天变也。
玩天变者,天必怒而降之祸焉,此火之所以作也。
人心之失,祸乱之源也。
钱宝为轻,钞法日坏,花石为扰,和买倍增,此崇观间事也。
今铜镪之弊在泄漏,在钚销,源日益耗而民悴。
楮券之弊在伪造,在增印,直日益下而民穷。
水毁之乡,检放不实;
中熟之郡,和籴已兴。
告讦献田,广行包占,虽深山穷谷亦为之扰。
望青采斫,驱抑搬移,严霜飞雪曾不之恤。
所为如此,不崇观乎?
臣观人心之失,其初不过夺民之利而已。
夺之不已,而近日所为又甚于前,是逆天也。
逆天者,天必降之祸焉。
此火之所以作也。
夫启私谒,溺近习,崇土木,庇小人,失人心,是五者,若无与于天灾也。
而一失而为九郡之水,再失而为京城之火,捷如影响,甚可畏也。
陛下于此时,亦知所鉴乎?
私谒之不禁,已激而为水火之灾。
陛下知戒天灾,则当痛自惩艾曰:「今而后不复乘快乘怒矣」。
遇有当行,则与二三大臣开诚布公,审订熟议,然后形之奎画
如此则天知陛下之心,必能为陛下弭未来之灾矣。
今火后所行,乃大不然。
内批以今日廷绅气习浇荡,文辞浮浅为可厌,其说是矣。
缔观圣意,大率欲使群臣缄口缩舌,噤无一言而后已。
以先朝诸老文气和平,旨趣简切为可法,其说当矣。
然详观圣意,不过使群臣宛转唯阿,不为矫激而后已。
导谀习谄,则其谄熏灼宇宙。
今又浚开其源,使之益谄,则其谄兹甚。
是御笔之私犹前日也。
以此回天,天可回乎?
是之谓笔眚。
近习之不防,已激而为水火之灾。
陛下知天戒,则当痛自切责曰:「今而后不以左右近习为耳目矣」。
遇有役使,但令达章奏,备扫除,以供禁中之役,而不任之以事。
如此,则天知陛下之心,必能为陛下弭未然之变。
今火后所为,乃大不然。
渔猎猥琐之讼,则传宣内旨,以激不平之怒;
罗络微细之事,则张大声势,以贾屈抑之怨。
盘据深久者,窟倖门而不止;
表里奸蠹者,梯媚道以自通。
铺张地图,意气挥霍;
叱咤祸福,人谁敢违?
近习之恣横犹前日也。
以此回天,天可回乎?
是之谓人殃。
土木之不禁,已激而为水火之灾。
陛下遇灾而惧,则当痛自惩戒曰:「今而后不复从事于营缮矣」。
遇有补葺关于宗社而不得免者,如《春秋》书城筑之类,则当斟酌国力,相度事宜,不得已而后为之,役皆书时。
如此,则天知陛下之心,必能为陛下弭方来之变。
今火后所行,乃大不然。
开拓天街,疏通火巷,意非不美,而细民驩言,则曰此为龙翔增筑设也。
开浚渠沟,储积涂潦,虑非不远,而市井窃议,则曰此为邸第堤防计也。
骊山作徒,昭应斤斧,驾言暂止,其势方张。
是土木之害犹前日也。
以此回天,天可回乎?
是谓木妖。
小人之庇护,已激而为水火之灾。
陛下以天灾为可惧,则当痛自改悔曰:「今而后不复庇护小人矣」。
凡有仁贤可信,则当垂情任用,笃意搜扬,不可混以憸壬。
如此,则天知陛下之心,必能为陛下消他日之异。
今火后所行,乃大不然。
阳迁阴夺,以成小人难拔之形;
倏召旋阻,以疑诸贤欲来之志。
已去之臣,留者累六七疏,以全恩礼,不知能如范纯仁苏辙虞允文陈俊卿之谆笃乎?
未去之奸,言者连十许章,以排奸恶,不知能如欧阳脩移书责高若讷县令陈并上疏言董敦逸、郭知章之切至乎?
好人之所恶,恶人之所好,是否泰易位,邪正倒植。
则疑君子而庇小人,犹前日也。
以此回天,天可回乎?
是之谓人孽。
人心之不回,已激而为水火之灾。
陛下以天变为可畏,则当痛自脩省曰:「今而后不复以小民为草芥矣」。
遇有当恤者,恻隐以达其仁,哀矜以孚其惠,不可蹙夺其生理。
如此,则天知陛下之心,必能为陛下除他日之沴矣。
今火后所行,乃大不然。
会价低垂,至为民病也。
今虽有称提之令,而不能宽商税以召和气。
铜镪日荒,至为民害也。
今虽严鉟销之禁,而不能平物价以救目前。
虽有内帑见缗之赐,而散予多不均,何以慰嗷嗷鸿雁,归栖无所之民?
虽有诸库支犒之赏,而俵散犹未遍,何以慰焦头烂额,并日宣劳之人?
下至木个,百姓所赖以蔽风雪、作生计者也,而邸第之豪哗然占夺,市井之人不敢争。
残庐破屋,百姓所赖以幸朝夕、活冻饿者也,而指挥之严,遽欲毁拆,无告之民何所诉?
则人心皇皇,犹前日也。
以此回天,天可回乎?
此之谓政癖。
夫九郡之水,天以是警陛下,是陛下脩省之一机也。
陛下玩之不已,固已激而为前日之灾燔。
御街之火,天复以是警陛下,是又陛下修省之机也。
陛下若又玩之,则将激而为其他之变异矣。
天岂可玩,变岂可常哉!
且臣究观往牒,殆为火德将败之證。
臣请痛哭,为陛下终言之。
商丘之地,唐自阏伯商伯相土以来,实主大辰,而祀大火。
我宋受命,兴于商丘,气运相因,实感炎德。
太祖建号,高宗中兴,应天顺人,皆在于此。
故火德兴王,则火潜伏而处晦
火德衰败,则火滥炎而并起。
晋士弱谓商人阅其祸败之衅,常始于火。
然则火之为象,其有关于国家运祚之兴亡明矣。
今一见而为辛卯之灾,再见而为丁酉之灾,三见而为今日之灾,况一夕而至于三数见乎?
楚灭陈之岁,晋史赵曰:「,颛帝之族也,岁在贲火,是以卒灭。
今在析木之津,犹将复由」。
明年陈灾,郑裨灶曰:「,水属也。
火,水妃也,以五成。
岁五及贲火而后陈卒亡」。
夫陈,大皞之墟也,火属也。
宣和之水与崇宁之火稠见叠作,是火王中微,既激而为靖康之变;
今夏之水与今之火前后相袭,是火德浸衰,岂不激将来之变乎?
此臣所为惧也。
陛下傥见以宗庙社稷为念,大加悔悟,毋谓上天为至远,而必求有以感格之,毋以五事为无相关,而必求有以平和之,使崇、观、政、宣不佳之政消靡无馀,而又上念国嗣未立,下思奸邪窥觇,举臣前后之疏及诸臣之疏,深省亟悟,早正皇储,以系天下之心,则犹可挽回。
况资善落成,已近龙楼问安之地;
教谕遴选,已得范冲、朱震之流,举而施行,亦无难事。
惟望陛下深入睿思,亟于明年改元,讲行此礼,使匕鬯主乎宗社,羽翼横于四海,问寝问膳,蔼然有文王世子孝仁礼义之风,则天人相与,宋室其兴,又何卒灭乎?
岂如史赵、裨灶之所谓乎?
臣言至此,血泪俱尽。
惟陛下念之,以开我宋宝祐亿万年无疆之休。
闵㟆治酒送别 清 · 金农
五言律诗 押尤韵
雷陂重相送,饯席暂淹留。
人作浮云笑,酒生明日愁。
西风孤烛夜,凉笛五湖舟
缭白萦青外,家山话越州
宇文宣抚置司鄂州劄子 南宋 · 曹彦约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五八、《昌谷集》卷一二
某尝谓荆襄之势,以鄂渚为腹心,以江陵德安为两臂,其馀皆是十指。
襄州虽大,不过骈拇巨擘耳。
中兴经理荆襄,最有次第。
宣威建府,鄂渚诸军都统制在焉。
大帅建府,江陵军副都统制在焉。
别将重戍德安,用为肘腋,又别将重戍襄州,用为门户,如腹心使臂,如臂使指,俨有端绪,不可踰越。
其后副都统出戍襄阳,因留不归,古人谋画,渐见差误。
去岁用兵之初,本非有更革也,志在攻取。
其势只得临边,故襄州既有都统,又有副都统,既有招抚司,又有宣抚司、忠勇军总管
大将重兵聚襄州一处,宣司虽在鄂渚,徒拥虚名,臂指之不见用,实自此始。
既而宣威改除,当江陵危困之日,旌纛不移,两司并建,此特一时权宜之事,非所以为久计也。
今岁之事,愚不知朝廷之意将何所向也。
设或不顾腹心,轻动臂指,都统制唐州,向商华,副都统制邓州,取汴洛,则宣司当在江陵,招司当在襄州,因事制宜,无可言者。
若欲成十全之功,顺腹心臂指之体,则宣司不当兼江陵,都副统制不当在襄州,事理明甚,牢不可破。
某念此久矣,属事有掣肘,会无投机,因循至今,未敢轻发。
往者筑城戍兵之虑,粗见大槩。
两日以来,传闻载道,或言襄州谋帅,指日起发,或言招司赐环,便当结局,已谋军帅,甚慰人望。
如此等事,虽未可尽信,则乘势改弦,不可谓无其隙也。
绍兴旧制,是中兴已试之效,内外次第,便当尽复。
若谓事体重大,非一日可变,则稍稍转移,亦足以通彻脉络。
都统制既在襄州,则副都统制当在江陵
两路之大帅在焉,皆当节制其兵,而鄂渚乃宣威之府,不当轻动。
左可以援江陵,右可以援德安
两臂既定,则襄阳、随、,皆有声援。
招宣效三万人以壮军声,简鄂渚在寨诸军以教新募,立纪律以重宣司之令,举滞淹以洗诸军之习,时事已急,庶乎其犹可也。
若欲经理鄂渚,又帅江陵,以小朝廷之任而役役于簿书会之间,于腹心臂指亦有不顺,愚虽不敏,未见其可。
犯分僭言,伏楮震栗。
辰州议刀弩手及土军利害劄子 南宋 · 曹彦约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五七、《昌谷集》卷一一
某等昨蒙面谕并行下使牒,以奉行上司招军之意,置局佥厅
某等入局同议,欲将本州应干官田拘收租课,于本州十寨内,每寨招土兵三十名,依仿沅州近例,本州支与钱米,将见行刀弩司名籍旋次消豁。
如见得委实可行,即不候招得人数,先具措置利害保明供申。
某等受牒之后,经今一月,缘本州官司窘匮,案牍灭裂,吏辈卤莽,令甲散乱,追索取会,未有涯际。
于是考诸士夫之论,参以前后行遣,于颠倒糅杂之中,得于旁通互见之际,讨论得刀弩司本末,起自政和六年御笔,措置湖北营田,张官置吏,并依陕西弓箭手条例施行。
至政和七年,因都钤张察所奏,召募土丁,给受田土,置立将校,弹压夷猺。
当时得旨,即与依奏,继又废罢,营田改为刀弩,见任官推赏至有转七官者,都钤司吏人至有补进武校尉者。
是时诸州刀弩手每指挥三百人,本州一十一指挥,并畸零数,共管三千四百五人。
将校给田二百亩,内水六十亩,陆田一百四十亩。
节级给田一百二十亩,内水田三十五亩,陆田八十五亩。
长行一百亩,内水三十亩,陆田七十亩。
考之政和八年所给户帖,则又刀弩司一名别给公田十亩,每十名为一甲,共给田一百亩。
本州根括到田总计三十万九千七百馀亩,而枢密院劄子内却称辰州山畬陆田独多,水田独少。
若水田不足,则合倍给陆田,陆田不足则又倍给山畬。
此则刀弩手之初行也。
靖康元年,调发本路九千七百馀人,战马八百二十匹赴阙,前去隆德府使唤,陷没不回。
本州总在数内,即未见得九千七百人之中,的有几名是本州调发。
建炎间,复降朝旨,委自知通及当职官吏多方招填。
绍兴初年,偶因都督行司取会一时便宜,权减三分之一,是时所申止以二千二百人为额。
绍兴七年枢密劄子施行知鼎州张觷所申,以为澧、辰、沅、靖四州营田,昨来措置刀弩手九千九百一十人,已见就绪。
止因靖康元年全军陷没,又遭兵火,遂至死亡阙额。
若将逐州刀弩手尽行省汰,缘四州并无正兵防守,窃虑引惹外境观望,别致生事。
若责令逐州广将田土尽行招填,须要足额,不惟边州人烟稀少,不能敷足,又缘自兵火以来,近里州军并无钱粮支移,前去应副,深恐阙乏。
沅州等处见将空閒田土召人承佃,纳租补助岁计,粗且自给,事体委有妨阙。
本路安抚都总管司相度,欲将前项四州刀弩手元额并行裁减三分之二,内辰州一千人为额,责令知通提举先将勘好田土标拨措置。
所有见减下人额空閒田土,并乞依沅州已申请到绍兴元年五月二十五日指挥,召人承佃,出纳租课,补助岁计,委于边防财计经久可行,别无妨碍。
此则刀弩手之再变也。
淳熙五年本路安抚提刑司行下取会本州申到元旧刀弩手水田山畬共三十万九千七百四十馀亩,均作一十一指挥,每指挥九十人,合置将校三人,节级一十人,长行七十七人,计九百九十人。
馀额一十人,将校三十三人,每人二百亩,共六千六百亩。
节级一百一十人,每人一百二十亩,共一万三千二百亩。
长行八百四十七人,馀剩一十人,共八百五十七人。
每人一百亩,共八万五千七百亩。
已上一干人,共合给田地一十万五千五百亩,比见管田地都数,计馀剩二十万四千二百四十馀亩。
照得绍兴七年裁减人数,截自淳熙四年七月辰州一千人,旧有二百三十五人,新招三十三人,共二百六十八人,见阙七百三十二人。
两司相度申奏,欲将四郡刀弩手减作二千三百为额,内辰州一十一指挥减作七指挥,每指挥一百人,计七百人,每指挥只置将校二名,节级十人。
其见阙人数专委逐州知通,县责知县,根括元旧刀弩手及见佃成熟田地置籍,尽行拘收入官,榜谕合格人投募,依格给付合得步亩。
日后遇有死亡,即依条限申官承袭,无应名承袭人,即募应格人填阙。
其招填人额足之外,刀弩手田土许召人立租课,助充省计支遣,此则刀弩手之三变也。
三变之后,欲沿其法而行之者,南轩张帅也;
欲取其法而变之者,严陵马宪也。
张帅之时,偶因知常德李侍郎奏,澧、辰、沅、靖州所招刀弩手人数及所给田亩,乞别行覆实事,奉圣旨,令帅宪司契勘诣实,公共相度经久可行利便闻奏。
张公之说,以为建置刀弩司之初,已有欺罔苟且之弊。
卢奎所作《鼎澧见闻录》,当时所给之田,未免强夺百姓己业,所募之人往往游惰,不能耕战,出于一时欲速以欺罔公上。
宣和四年靖州杨晟实、六年进平相继作过,刀弩手无毫发之功,其后赴援河东,遂全军陷没,无一人得返者,此前事之明验也。
今者再行兴复,谓宜详究利害,迟以岁月,使无前日之弊,而官司前后施行,又皆趣办,肆为欺罔。
大抵田皆出于豪夺,人皆出于抑配。
人户与刀弩手相诉,至今未已。
如此则衣食不足,不免死亡,何以使习武艺,捍边境,为国家出死命哉?
又辰、沅、靖在承平时,官兵岁计皆仰朝廷支降茶盐度牒及于他州应副,后来既无支降,逐州申乞到刀弩司田,召人承佃,收作岁计支遣。
今尽夺之,不惟民户失业,省司税额必至失陷。
反覆相度,以为今日必欲使澧、辰、沅、靖四州尽还旧额,则其弊如前所陈,实为不便。
若矫其弊而并与其法废之,是因噎废食也。
今定议欲乞给田之数须用旧法,其已给之田若系民户税地,及州郡申请占佃,用充岁计者,给还元业主及租佃之人。
其有不系民户税地及不系申请占佃,充岁计者,即依旧用充招募,则又得旨行下矣。
宪之时,偶见溆浦县有思微、龙潭、据老三寨,本县不支衣粮,前后循习,每名拨刀弩司田一百五十亩,乃欲取一县之私意,奏而立一路之定法。
当时朝省行下,而沅陵李知县议状,确然以为不可。
后来得旨,虽许于诸县管下诸寨近便去处,遇有逃移户没官田产,即行募人充应土兵,本州以省计阙乏,未及施行。
适值沅州周知郡到任半年,条上裕民事件,因其城下有旧来土兵二百人,欲增置一百人,其粮食系本州自办,其衣赐申乞朝廷支给。
士大夫传播,以为辰、沅事同一体,取则而行,可以望效。
于是招军之议切切乎使者之心,而文移督责下及于幕职曹掾之末矣。
取会到本州兵案帐状,刀弩司见管二百二十七人,沅陵县一百二十七人,辰溪县五十二人,溆浦县四十八人。
州东土兵额管五十人,见管四十五人。
辰溪县管下铜山寨额管七十五人,见管一十一人。
溆浦管下思微、龙潭、据老三寨额各二十五人,共七十五人,见管四十一人。
沅陵县下镇溪、池蓬、明溪、会溪、浦口、酉溪六寨额,各管五十人,黑粟堡二十五人,并皆全阙。
间有一二人白直,并不曾请破衣粮,拨给田土,止是避免丁役,自行营趁。
本州岁催公田之数,钱一千四百四十一贯八百三文,内沅陵七十四贯七百二十文,溆浦一千三百六十七贯八十三文。
米共五百六石五斗八升,内沅陵县一百二十三石三斗,辰溪县一百九十三石二斗八升,溆浦县一百九十石。
数内公田米或系见管刀弩司输纳,或是诸色人请佃刀弩司田土输纳,其三县科敷等,则亦各不同。
沅陵县第一指挥山田数多,每名纳米五斗,钱五百文。
其刀弩司与招军利害所合详议,某等窃以为刀弩之与土兵,正兵民分合之机也。
兵之不寓于农久矣,士君子有志事功,欲还古人旧贯亦久矣。
政和以前未有任是责者,一旦蔡京复领三省,童贯领枢密院,假熙宁开边之意,邀五溪易集之功,设御笔以钳制天下之心,侈爵赏以奔走天下之欲,谢勋、范世雄、张之徒又从而鹰犬之,不旋踵而刀弩之效以著。
如此而欲其无弊不可得也。
辰州之境,见山而不见田;
辰州之田,有名而不有其地。
政和始立法便得田三十万九千七百馀亩,官招刀弩手便有将校节级长行三千四百馀人。
其田之不可丈量,其人之不及等则,与夫猺省之参错,界至之交互,教阅之卤莽,名籍之诞谩,不问固已知之矣。
猺人之伺隙,此不能制;
河东之陷没,此遂不返。
如此而欲其传远,不可得也。
以刀弩司而寓之于民,其名甚古。
有刀弩司而历考其事,其弊已见。
苟欲责目前之效,取刀弩司之法而悉毁之,正恐后日之议招军,犹今日之议刀弩司也。
何也?
自古经久远大之利害,必属之宽缓沉厚之君子;
而随时救弊之良策,常败于观望饕餮之小人。
得其人而行之,正不在于数立法也。
以今使者刚明,与州县同利害;
郡长贰和协,与兵民同休戚。
不贪功,不生事,不欺朝廷,不计官职,不失信,不自用,因刀弩之法而葺之,其事为易行;
取刀弩之法而废之,其事为难必。
此非有深远不可见之迹,特在于加之意焉耳。
更戍本秦法,汉用之而壮边;
府兵本隋制,唐得之而强国。
刀弩手,本朝之法也,建炎绍兴袭之而不敢废其事,大儒南轩张公议之而不敢毁其籍,其端本在版曹,其习熟在民耳目,未易顿改也。
抑尝求其事之所以至此乎?
和往矣,其事不复咎矣。
绍兴以来,虽令知通提举其事,然陷没之后,急于成功,给拨田亩未必足数,游手喧嚣,未必可用。
其后子弟承袭,或无永业,名属知通,本无主帅
遇州县春秋教阅,呼而集之,工匠夫力,稽留役使,吏卒呵呼,贱若狗彘,如此而望其保护乡闾,弹压蛮獠,稍有知识,知不可得矣。
知通有意振作,不过选择属吏,督责外邑,辨争田之讼,正虚实之籍,明坐作之教,禁追胥之役。
一任之后,谁复尸是责者?
此则刀弩司之弊,因其旧而改张之,所当评也。
至于招军则又有当评者。
沅、靖二州收复于熙宁之时政和欲招刀弩手,相去未远,两郡之有閒田无足疑者。
本州自承平以来,素属内地,一年所括便得閒田三十万九千七百馀亩,其实其虚,不可得而知也。
是时本州财计仰给于转运使者,钱缗七万,帛匹八千一百,绵两一万七千,一郡岁计粗可了办,刀弩司利害邈不相关。
绍兴裁减二分,计得剩田二十万四千二百馀亩,当时官司申请,明言兵火之后,近里州军既无钱物可以应副,且将空閒田土承佃纳租,补助岁计,粗且自足。
得旨行下,已属省司,则是刀弩司田租,朝廷固已与诸州矣。
止缘地在五溪,不经经界,官司简陋,不立制度,无豁除文字可以照證,无老成公吏可以记忆。
近地猺人,又得而蚕食之,奸猾顽民又因缘而据有之,此如久虚之人,风邪外感,手足头目无处不痛,不有膏肓俞穴之方,滋养气血之剂,而欲宣泄涤荡,取快胸膈,其于保寿延年,相去远矣。
辰与沅相近也,其事力极相远也。
沅地土平广,租入繁夥。
钱以缗计,岁三万二千有奇。
米以斛计,岁二万二千有奇。
视辰所入,率皆五倍。
其城下土丁旧额二百人,有土丁之名,而非刀弩司土丁之旧。
执寨兵之役,而与禁军实同一体,盐菜粮米皆是月给,春冬衣绢皆是岁赐。
近者又创百人,悉立于其事力之优厚,量入为出,事势当尔。
沅州招军出于刀弩司田租之外,辰州招军出于刀弩司田土之内,利害相去,不可同日而语矣。
本州三县管下为城寨不下十处,一城寨而且招三十人,则一郡而招者当三百人。
招募之费且未暇问,赏赐盐菜钱且未暇问,一岁为米当用五千四百斛。
水旱且未暇问,厥今本州米额一岁不过五六千斛耳。
办三百土兵之粮,是复有一辰州之米而后可也。
招得一人必欲足一寨之额,招得一寨必欲足一郡之额。
苟不思朝廷未改之制,纵臾以行招土兵之策,利提刑司招募之费,喜邻境沅州趣办之名,一切而行之,今犹可也。
请于上司,而上司责限,请于朝廷,而朝廷惜费,数年之后,不过如马提刑拨田之请,与章安抚拨钱之请,不惟不行,又从而督责矣。
辰州省计之田能有几耳?
其馀请佃之田,非刀弩司则户绝也。
刀弩司之田本隶帅宪司,公田之所入则属省司
今闻争刀弩之田,而遂籍为招军之物,是废省司也。
户绝之田本隶常平司,用之招军,则属宪司
后有争招军之田,而指以为常平之物,是关两司也。
夺刀弩司之田以为军田,是溆浦之近例也,非通法也。
籍没官之田以募土兵,是绍熙元年之请,非正法也。
至于绍兴七年之所行,与夫近岁之所奏,则刀弩閒田已属省计
招军之利害较然如此,则刀弩司之利害,是岂无所当议者乎?
自刀弩提举之不置司,与岁赐不别拨钱,以一路言之,则廉按于帅宪
以一郡言之,则提举知通
近岁帅宪两司互有己见,互立期限,互有申请,互作施行。
知州而欲招刀弩,则有裁减岁租之虑;
通判而欲招刀弩,则有位高而偪之疑。
血脉经络,不相贯串,作室道傍,三年不成。
自今观之,亦几乎具文矣夫!
知其具文而欲以实责之,非今日之事体所可及矣。
大抵有久任之制者,然后可以得民力;
有经界之意者,然后可以限民田。
此非尝试而臆度之也。
辰州旧有四县,今亡其一;
猺地旧在会溪之外,今已在北江之内。
蛮獠日张,省地日削,士大夫在官远不过二三年,疆埸之利害,何缘尽知?
胥吏之奸蠹,何缘尽见?
置猺人于无可奈何之地,视省民为不足介意之物,边境之不安,功名之不立,职此繇也。
绍兴初行经界,排异议于鼎沸之中;
漳泉近行经界,废大功于垂成之日。
今欲行之于五溪,则是其说者不一二,而破其说者千百矣。
不知今世君子将立四至而论顷亩耶,亦将求顷亩于旷荡渺邈之地耶?
将契字簿书以为券耶,亦皆相信以心,相指以手,而无所争论耶?
旧说刀弩司田三十万九千七百馀亩,今皆无其地;
刀弩手三千四百五人,今不知其籍。
其所谓地,特因讼牒而偶至者耳;
其所谓籍,特因执据而偶见者耳。
甲曰此刀弩司田也,乙执簿而至,有时而为己产;
丙曰我刀弩司人也,当官而證,有时而为冒耕。
官司不恤是否,不辨真伪,喜闻刀弩司之名,悉从而籍之,县以此而告之于郡,郡以此而告之于使者使者不知,又从而告之于朝廷,朝廷审覆,未及供报,而首议者已满去矣。
亩步之不定而欲考三十万九千之田,四至之不知而欲复数十百年之旧,无经界之意,宜不可以议刀弩也。
今久任之说纵未能行之于天下,经界之说纵未能行之于湖北,必将正廉按之使,专提举之官。
帅司宪司不问,隶宪司帅司不行。
田在百姓,守臣主之以为省计
田在刀弩司,通判主之以备调发。
过七百人之额,不得复招;
不满百亩之田,不得入帐。
仿经界弓量之法以定界至,严经界赏罚之法以激官吏。
一年而正一乡,三年而正一县,十年而正一州,勿谓其缓不及事也,自绍兴以来,乐因循之说而不问者,几十年也。
勿谓其毋甚高论也,自绍兴以来喜更变之说而无成者,皆可考也。
欲久任,欲经界,必将明奏请于朝,而不出于私意。
揭防禁于下,而不示以风旨。
上下协力,休戚同心,庶乎其有济矣。
若曰取刀弩之租,变而为招军之利,思古之君子,得无一牛易五羊之喻乎?
若曰取一寨而行之渐,而后图其馀,虑远之君子得无桃虫拚飞惟鸟之喻乎?
某等误蒙选择,商搉利害,窃唯高明用人,不徒使之从命而已。
苟有所见,不敢缄默,以自取腹诽反唇之咎,僭越犯分,震汗如雨。
荆湖宣谕薛侍郎劄子 南宋 · 曹彦约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六○、《昌谷集》卷一三
某窃惟今日边备,有十年之策,有三年之策,有一年之策。
曰十年之策者,万全之利也,以战则胜,以守则固;
三年之策者,胜负之相形也,幸而胜亦可以成功,不幸而不胜不足以败事;
一年之策者,应敌之利也,可以守不可以攻。
自昔大有为之志,非仓卒朝夕之所能办,必其人才足以极天下之选,财赋足以支缓急之用,卒伍足以定攻取之势,夫然后所向无前,所求皆得。
时乎可矣,又必深思熟虑,有慊然未敢之意。
诸葛武侯羊叔子诸公所以养威持重,逡巡而不进也,故曰有十年之策。
今欲为十年之策,则所谓节目者可得而考矣。
承平日久,士大夫无志于事功。
有志于事功,未必有以尽其用。
荐举之不能尽当,辟召之不能尽公,稍稍自立,好事者已有以伺其后。
人才之不振,非一诏一令之所能变矣。
欲振士气,欲奖士类,必将如汉郡国,如唐藩镇,取所部阙额而奏举之,选天下人望而峻用之,不问于贵要之子弟,不嫌于韦布之书生。
其趋向之不同,毁誉之不一,庙堂之所不必问,台谏官之所不必察。
用得其效,举者有赏;
不胜其任,当同其罚。
使天下之抱负者得以游行诸公间,风气感召,人才捷出。
外而对境,内而州县,议论政术,充足弥满,十年之后,庶乎足以极天下之选也。
带甲十万,日费千金,行军用师,以财赋为称首。
今二税既有和买,榷货又无遗利,无名之赋如丁钱之类,尚或有之。
取于民者可损而不可益也。
省不急之务,减冗食之官,汰老弱之卒,禁馈遗之费。
楮币之所当造者宜损,茶盐钞引之有弊者当变,利害较然,有识之所共知。
近者国用参计之设,其所施行,非远方之所得闻也。
今不必以久远为喻,但当稽绍兴修好之后,与夫绍熙减费之时。
甲兵之问不起于边陲,土地之贡不多于今日。
朝廷无大典礼,三军无大犒赏。
大农四总领之所入者几何,官兵俸廪之所当支者几许,宰执王节度使以上几府,观察使待制奉朝请以上几员。
其他卿监以下添差,不釐务京局以上,立为定额,有阙而后补。
断在必行,不挠于权势。
然后布之州县,询之诸军,使之条具来上,痛加裁削。
十年之后,庶乎足以支缓急之用也。
古者兵强而后骄,以其功多而自恃,力大而不能自制也。
今兵弱而反骄,果何意也?
安居无事,生齿日繁,以一夫之粮供十夫之用。
其子弟之壮有力者,不得招补。
其食钱二三百以上者,又有刻剥脧削之费。
主将之所谓恩者,特姑息而已。
衣食之不足则忿而骄,法令之不加则玩而骄。
其初起于毫釐,而其害必至于不能已。
此养兵之弊,不可复加也。
屯田之说,尝熟议其故矣。
已为农者不可使为兵,已为兵者不可使为农。
惟于兵农未定之初,立等仗召募之格,则闲民得以自致其身,军中子弟得以自减其口。
给月粮衣绢,而使之愿就;
贷种粮牛具,而使之倡率。
为室庐以奠其居,定租课以久其业,十年之后,庶乎足以定攻取之势也。
人才之已极其选,财赋之已支其用,卒伍之已定其势,有贤相以赞其谟,有能将以任其事,十年而有衅,则十年可举;
百年而无事,则百年盛强。
其于目前利害,无所牵制,此所谓十年之策也。
所谓三年之策者,一曰池城,二曰阵法,三曰战具。
中兴以来,城池之不治者有年矣。
板筑丈量之法,浮梁舟楫之利,且未尽究,而况论几里可以顿几队,几步可以安几炮,城小而兵多者当展,城大而兵少者当裁。
几斛可以支几时,将几人可以分几壁。
此则幕府所当置局,宾客所当共议,一年而可以条具,一年而可以讫役,迟之三年,亦可以有用矣。
古之将兵不以阵法相沿袭,故黄帝有九阵,孙吴有六十四阵,武侯有八阵,李卫公有六花阵。
中间血脉虽极贯通,而其临事之际,自出机轴。
今之士大夫往往一切不讲,而望其百战百胜,岂不难也?
盖日阅与大阅不同,今法与古法亦异。
苟不参之以经传,行之以法制,而独付之于匹夫之勇,望之以古人之事,犹却行而求及前人,必不至矣。
近岁七十二子之法,老将退卒犹有得其说者。
教之以正以观其定,杂之以奇以观其变,始虽见其多端,而终必底于习熟,迟之三年,亦可以有用矣。
兵家制度碎如猬毛,非有志事功,未必肯介念虑也。
是故攻有冲车洞子,守有狗脚笓篱,行则先锋后殿,居则有土囊拒马,水渡则木罂浑脱,火攻则禽桃雀,其他如炮座弩床之类,不可枚举。
五兵不试,甲仗库之所有者,不可葺矣。
尺寸斤两之不备者,不可臆度矣。
胶漆之欲其固,枘凿之欲其精,非迟之三年,亦不可以责效也。
论边备于十年之久,欲内治之兼备也;
论边备于三年之间,欲内治之略备也。
然而人才之未遽得,财赋之未猝办,卒伍之未尽精,犹未得为万全之计也。
今边境之设备有形矣,戍兵之移屯者不可弛,衅隙之已兆者不可泯矣。
春事已深,陂泽将溢,半年之间,尚可以少施经画。
设使秋高马肥,一骑犯塞,不然则天时不齐,五谷不熟,潢池赤子,半语不顺,则一年之策亦未得为不足虑也。
今天下之所急者非兵耶?
兵之所以不可用者非将耶?
主将得人,固是气增十倍。
若使其力不足以带甲,行不足以致远,志不足以主事,勇不足以决死,虽有金鼓旗帜,无所用之。
是故整兵法,招强壮,三年而后,可以责效。
复古道,行屯田,十年而后,可以成功。
仓卒之所当讲,缓急之所当办,则吴子之所谓料兵,太公之所谓练士者,不可忽也。
淳熙之初江西收捕茶寇,召敢死之士,举亲兵千人之众,应募者张忠一名而已
一名应募,十八人从而和之,欲增募一名竟不可得
其后首入敌阵,以倡大军,即前日应募张忠者也。
江上诸军非不知朝廷所以饮食我者,将以用我,一旦出戍,便有不逊之语。
老幼泣别,便若临阵。
平时无事,闻番兵聚散不常,固已胆丧。
若此等辈,跬步不可有用,而望其超石拔距,如书传所云,不可得矣。
窃料江上诸军号数十万,以江西千人亲兵计之,敢死者亦数千人也。
古人万兵选千,犹足以却敌,今千兵选十,岂不足以济事?
惟其不混于流俗,不强其所不能,谕之以挑战之术,习之以设伏之路,弩法之有番次,阵法之有驻队,使之骑之不足以敌步,拐子马之不足以敌阵脚,则勇者奋臂而争先,怯者鼓气而相应。
一军而有敢死士数百,则万人可以用命矣。
今诚能使江上诸军立敢死之格,既得其人,又立出戍之格,分别其衣粮,纵臾其应募,非特卒伍也,质之兵法,以试其能;
校之弓马,以试其事;
访中外之逆顺,以观其识;
问彼此之长技,以操其情,则拔卒为将,贤于序进者远矣。
此所谓一年之策也。
虽然,必若行此三者,其要又在于御将。
御将之道多矣,不得以缕数之也。
以今日之事体考之,其病在于拘拘谫谫,不足以得豪杰之用。
回易禁于外而苞苴之入都者未歇也,辟置行于外而贵要之嘱托者未变也。
遣一间谍,用一军法,一听于上命,而君命不受之说为虚文也。
有用人之心,而未有用人之政,故谆谆三年,而天下以为具文。
日月逝矣,岁不我与,后三年而视今,犹今之视三年也。
故于是有十年三年一年之说,以御将终之,而请教焉。
恕其僭妄,甚幸。
二月久雨简邻父 其二 明 · 陈堂
五言律诗 押歌韵
小有蔷薇洞,邻沽酒更多。
最怜花作态,不分鸟能歌。
水际山阴
临池如可咏,莫厌客重过(以上清屈大均广东文选》卷三)